杀尽天下举报狗

【BCMF】拂晓(终章)


5月21号的晚上,埃弗告诉我,明天护送最后几批乡民离开,我们就轻松了。接下来我们也得收拾东西,动身往后山。基本上,我们的使命到此就结束了。

似乎是发现我露出不舍的表情,埃弗开玩笑地问,是不是住惯了大别墅,不愿到山里受罪。

难以舍弃的并非是别墅,而是在别墅里破译密码和情报的日日夜夜。坦率地说,我帮上的忙不多。后来夏洛克来了这里成为我的工作伙伴,他倒是渊博得很,可也没搞出多么激动人心的情报。照这么说,其实我怀念的那些日子,大多是白费的。

我收敛了神情,并对自己的不舍之情感到荒诞。我也向埃弗表示了我的歉意。

埃弗严肃起来。“比尔博,你不能指望任何事情都有意义,”他说,“而且我们会胜的,那就是意义。”

他经常强调必胜的信念。但我知道埃弗不是会开空头支票的人,他敢那样说是因为有绝对的底气,这种底气来自他强大的情报源。出于情报安全的角度,我一句都没有多问——现在想想,我真的应该多嘴一回,哪怕问个名字。

或许是我记忆美化的效果,或许是因为埃弗已经不在人世,我想起那天他的一言一行,都觉得有种崇高的意味。我认为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并且很快高兴起来。

晚饭前莱斯特给我一张纸条,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们等夏洛克和约翰回来,他俩刚去送今天最后一波人。纸条上是夏洛克自创的那堆字符,隔了一阵子,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史矛革倒是帮我记起好几个漏掉的字母。他俩说要在山上吃,不用等了。史矛革翻译完,得意地看着我。我得承认,他有时候真的很聪明。

史蒂芬照旧没来餐厅吃饭。真的很可惜。那天有波尔多红酒。亚瑟心情不错,举起杯子高声嚷嚷,为了自由的人民。

他说这话的表情有趣极了,腔调也有趣,像是没喝就醉了。要在平时我们准要乐出声来,但是那晚每个人都像受了感染,举起杯子一人说了一句“为了自由的某某”,什么都有,气氛轻松愉快。要是夏洛克在场,肯定也会喝酒的。

我心里涌起一个想法,要是每个人都能平安健康的,一直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这种想法我经常有,那天尤为强烈,强烈到我几乎渴望维持这样的生活。显而易见,战争一结束,我们就得分道扬镳。可汗和亚瑟是早就商定了要周游世界的(真希望他俩能按时寄信回来,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帕特里克也有一套计划,不管盟军能不能赢,他都盘算好了去处。

埃弗要带史蒂芬回美国。约翰,虽然约翰口口声声回英国会被绞死,但我想他也没别的地方去。

竟然只有我如此留恋这片土地。

我曾经想着战争结束了我就回家种树。不过我没捡到合适的树种,这里满山都是花。所以我又想,留下来种花也不失为一个浪漫的选择。

史矛革喝得太多了。其他人个个喝到脸色酡红,他还若无其事,只有金色的眼睛略微红了点。这北欧来的酒鬼霸占了桌上所有的瓶子,并且对我喃喃,说想留在这学酿酒。

这里的酒把我们的嘴都养叼了。我一向反对酗酒,但是小酌几杯不在话下。

那晚难得一见的是可汗醉得不成样子。他甚至摇摇晃晃走到留声机跟前,选了一支有力的曲子,然后走回桌边对亚瑟伸手,邀请他跳舞。

我们都忍不住笑出来。

恰好这时夏洛克他们也回来了。他俩看上去心情同样愉快。夏洛克进门就开始嚷,趁他不在,我们竟然有这样的保留项目,强烈要求大家一起跳,把客厅当做舞池。

他说着转起圈来向我们显示他的舞技。他居然会小芭蕾。

帕特里克也马上站起来,说如果跳华尔兹,在座没人是他的对手。

上帝啊,一起住了这么久,我竟不知道他们都是会玩的。今天好不容易能大开眼界,我简直要忘记晚上站岗的事。

埃弗说过,越觉得没有危险的时候越是危险。用中国话来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概看了他们几眼,我还是出门了。

史矛革又跟着我出来。他问我想不想在值班时跳舞。

我比量了一番我俩的身高。这个差距,与其说是跳华尔兹,还不如说是跳山羊。夜空中有星星,于是他要求我念一首静谧的诗。

哨岗的位置可以看见别墅,我看着窗户透出的亮光,想象他们在里头嬉戏快乐,心里也感喜悦。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埃弗上来了,叫我回去,说今晚不用站岗,大家放松。

我当然乐意。不过埃弗这一提议相当反常,好像第二天德国就要投降了似的。我忍不住问他。埃弗给我透露了霸王计划,也就是后来扭转局面的诺曼底登陆,没说太多。我问消息是哪来的,他说军情六处。经历了上回事件,我还以为埃弗的间谍网络断了,看来没有影响他获取消息。

屋子里的几对仍然在缠缠绵绵。埃弗热切地劝我也和史矛革跳一会儿,自己却慢慢上楼,在我意识到之前就不见了。热闹的时候史蒂芬确实更需要有人陪。我坐在沙发上看他们跳,内心一点都不想跳舞。晚餐时的酒还在胃里,站岗时吹了点风,反倒昏昏沉沉起来,只是不愿错过朋友们愉快时光的心情支撑着我坐在这里。

“比尔博,我们也跳舞吧。”史矛革说。

“得了吧,你不会。”我说。

亚瑟也不会跳舞,可汗正在一点点地教。莱斯特看起来也是个新手,帕特里克慢慢带着他,两人跳得居然还有模有样。另一边的夏洛克和约翰则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他俩都跳得很不错。

我用力鼓掌。夏洛克听到后更是炫技一般,带着约翰转到我们面前。激情的节奏像金色的火焰,年轻的身体交错掠过。我大声问约翰什么时候会的跳舞。

想也知道,肯定是夏洛克教的。这么熟练说明他俩一起学很久了。果然,我问完就看见约翰的脸迅速红起来。音乐节奏如同被打断一般重重一顿,约翰借着一个分身舞步侧过夏洛克,故意和他拉开距离。下一段音乐响了起来,是柔和的华尔兹曲。夏洛克先于约翰反应过来,轻轻揽住他的腰,把约翰捞回自己身边。

配着舒缓的音乐,我真的很想睡觉。这时史矛革再次把手伸过来。

“我们跳舞吧,比尔博。”

我搭上他的手。

时间真应该静止在这一刻。华尔兹舞曲像温柔的风,潺潺的水,我们被裹挟其中,日子缓慢而静美,没有尽头。



其实我有想过回忆录就结束在这里。不过现在看来,我还会写下去,写很久。我也会留在这里,也许为了多看看这里的山,也许只为了安静平和地待着。我要在群山的环抱里,继续写我的书。也许将来我会写本小说。我已经给每个人都想好结局了:他们幸福快乐地度过了一生。








史蒂芬走进房间,小小的女孩睡在床上。她的父母在轰炸中丧生,否则也不会一个人站在墙下。罗斯将军留下了一笔钱,用以设立战后孤儿抚养基金,比尔博接管了这笔钱,便替史蒂芬留了一份。原本史蒂芬对于收养女孩还有些抵触,但有个人能让他叫一叫名字,渐渐的也就满足。女孩还记得父母姓洛佩兹。史蒂芬征得她的同意以后,给她起了教名,叫罗莎莉,意为盛放的玫瑰。天气渐渐转凉了,史蒂芬掩上窗户,想给女孩掖一掖被角,又怕自己动作笨拙,反而把她惊醒,在床边呆立许久才离开。

史蒂芬回到自己房间坐着。黑暗中的一切清晰可见。后来窗帘隐隐透出弱光。史蒂芬拨开窗帘。天还是暗的,像一锅黑水。山顶那一片天空颜色却越来越浅,仿佛有人正在山后点起火把,将黑色蒸去。史蒂芬静静坐着。

他背后传来细小的脚步声。史蒂芬回头,罗莎莉赤着脚,怯怯地朝他走过来。

“叔叔,你醒得真早啊。”她说。

“罗莎莉醒得也很早,有什么不舒服吗?”史蒂芬看着她。

“没有,”罗莎莉小声说,“我也想看日出。”

她一定又做了噩梦,但她很懂事。史蒂芬叹了口气,向罗莎莉伸出手去。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这是好迹象。与此同时,一点点金边从山后露出。罗莎莉柔软的小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不要怕,罗莎莉。”

“我没有怕,”罗莎莉说,“史蒂芬叔叔,我的爸爸妈妈都没有了,我想要你当我爸爸。”

史蒂芬抱住小女孩。太阳出来了。金红色的暖光照在两人脸上。史蒂芬突然意识到,日出的过程和孕育的过程竟有些相似,都伴随着黑暗与光明,痛楚与新生。他的眼眶热了起来。




罗斯将军不苟言笑地坐在桌前,和那些来求医的病人一样,只不过更严肃些。

“史蒂芬·斯特兰奇,”他说,“之前我没想起来,直到在档案里看到你的姓,我才有印象。我记得你在美国时是非常棒的神经科医生,你给我儿子看过病。”

史蒂芬漠然点头。

“他参军之前和我吵了一架,拒绝了家里给他找的女孩,说他爱你。”

史蒂芬抬了一下眼皮。

“如果您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说,“我很抱歉那时和您儿子的事伤了您的心。但我们在法国相遇,确实是机缘巧合。”

“你以为我想说什么,”罗斯将军瞪起眼睛道,“责怪你勾引我儿子上战场吗?”

史蒂芬想起来在国内时听到的雷霆将军的名号。只是那时他不知道这与埃弗雷特有什么关系。罗斯将军吹胡子瞪眼的确吓人,想起对着这样一个父亲玩叛逆的埃弗雷特,史蒂芬笑了一下。只是一下。罗斯将军拍了桌子。

“但别以为你可以混过去!我儿子是个顽劣的混蛋,我从来没想过他能成战争英雄。虽然比起英雄,我还是宁愿要一个混蛋儿子…他和我闹得最凶的时候,要不是你,说不定他不会在军队还没批下来的时候参战。跟着军队他一定能过得好一点,而不是毫无意义地牺牲在这种地方…!”

史蒂芬皱眉:“您也用了牺牲这个词,但您为什么要说这是毫无意义的?您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做过什么事,只是一味痛恨他的叛逆不听话。您宁愿要一个混蛋当儿子而不是为他的奉献精神感到骄傲,丝毫没有军人的天性,我简直难以理解您是怎么成为上将的,难道只是活得久吗?”

“住口!”罗斯将军暴怒。

暴怒之后他迅速地萎靡下来,如同被扎破的气球。罗斯将军声音放低,神情也显得苍老憔悴,更像一个病人了。

“我没那么说。在上将的身份前,我首先是埃弗的父亲,”他说,“我从来都为他感到骄傲,从他成为飞行员,到他上战场。我不赞成,但我确实感到骄傲!我的儿子是英雄。就算他没死在战场上他也是英雄。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原本他说不定可以活着……这些日子我总在想他最后来找我的那天。我总在后悔我的话说太重了。我说我没有他这个儿子。我为什么要那样说呀?!孩子,我并不恨你,可我真是恨透了自己了。我真担心埃弗闭眼那刻想起我来,要是想爸爸还没有原谅他,那可怎么办呢?可是,可是,我是那样的为他骄傲啊!”

罗斯将军眼圈发红,声音颤抖。罗斯家男人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对别人展示软弱,可是他却在史蒂芬跟前红了眼睛。

总是这样。史蒂芬想。他也总在回忆自己和埃弗雷特每一次的对话,然后质疑自己为什么不把心意表白清楚。上回他是有机会的,可他因为对断掉的手指感到悲戚,没有给出多少回应。他的手指断掉了,再接不起来,可是埃弗雷特也不会再回应他了。过去的每一个遗憾总在夜晚疯狂折磨着他的心脏和大脑。史蒂芬看着罗斯将军,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平静地说道:“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埃弗爱你,”罗斯将军低声说,“他希望你回美国。我也这样希望。我会收养你作为我的儿子,那个女孩我也会视她为亲孙女。埃弗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你们会是罗斯家所有财产的继承人。”

他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合同。

史蒂芬摇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会离开这里。”

“好意?这不是好意!”罗斯将军再次提高嗓门,“我是为了排遣自己!我只有那一个儿子!你是他最爱的人,以前也救过他,我想只有你最合适了。”

史蒂芬摇头,更慢更坚决。

罗斯将军喘了口气,把合同往他面前推推:“那么我要那个小女孩。那是他救下的人,我发誓一定待她好,她会在美国的上流社会长大,而不是在这里成为一个村妇。”

史蒂芬仍然摇头。

“你无权替她做主!”罗斯将军拍桌子。

“她也不会同意的,”史蒂芬说,“她一定也会选择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最爱的人都在这里,”史蒂芬抬眼,“如果您真的不能割舍这份爱,您也留下好了。”




这一年薇拉·琳恩的歌在美国获奖,是一首名叫《光明在望》的歌。彼得想小杀手会喜欢薇拉的歌,于是买了碟。

歌名让他想起那些不算光明的岁月,不过听歌词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彼得耐心地听下去。下一首是《我们会重逢》,听起来很欢快,倒是吸引了彼得。

We'll meet again,

我们将会重逢,

Don't know where,

不知何地,

Don't know when,

不知何时,

But I know we'll meet again some sunny day.

但我们将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重逢。

薇拉的声音已经不是娇俏的少女音,性感中透出几分沧桑,但在不少前线下来的人眼里,她仍是那个军队甜心。彼得听着听着,忍不住掀开钢琴,按照刚刚记的几个音弹下去。

Keep smiling through,

保持着微笑,

Just like you always do,

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Till the blue skies drive the dark clouds far away,

直到蔚蓝的天空把乌云远远的赶走,

So will you please say hello,

所以请你对那些我认识的人们,

To the folks that I know,

道声平安,

Tell them I won't be long.

转告他们我不久便会回来。

这首歌曲调舒缓,他的手指却很用力,甚至脑袋也夸张地摇着,这让他额前的头发碎碎地飞舞起来。彼得停下手指,摸摸刘海,有些惊异。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习惯的?难道是在德国待久了,受到了贝多芬英灵的影响?

战争结束后他一直定居西德。既然没法带尼古拉斯回故乡,索性两人都留下。他恨德国,却也舍不得这里。这里回忆太多,线索也多,彼得觉得,总有一天能知道尼古拉斯的真名,或者找到他的埋骨之地。那样就能送他回家。运气好的话,他们还可以一起去格勒诺布尔,彼得愿意带着他看看夕阳,看看日出,看看花,看看草,看看纪念碑。然后彼得把尼古拉斯的真名也刻上去。

要是不能的话,他就哪也不去了。现在的德国还挺好的。将来他也会埋在这片土地上,那时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就像薇拉歌里唱的,我们总会再见,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重逢。






END





啊,写完了。大约是十万字,用了两个月真的是很慢。有一座山的话想说。最想说的还是真的要谢谢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从另一个号那里的第一篇文章开始,小天使们的每个红心,每条评论,我都深表感激。我不是那种不以任何外在条件为转移的写手大大,基本上我的更文动力都来自读者。没有你们就没有这篇文,我爱你们。

然后,今后也会继续爱bcmf的。我知道这样的结局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会努力琢磨甜文作为补偿的。

下个坑见,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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